夷夏纵横谈之十五:黑格尔,马克思,尼采等等

欧西文明是靠反宗教起家的。首先是意大利诸邦的“文艺复兴”,仍然以宗教题材为依托,而且诸大家事实上都是很虔诚的信徒,但作风却已是十分自由明快。

然后就是法兰西的“思想启蒙”,我们的这批蒙师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对教会和教义极尽了揶揄抨掊之能事。但真正在理论上为欧西文明奠定根基的还要算德意志的古典哲学。

西方近代哲学的集大成者黑格尔以正—反—合的逻辑三段论将被否定了的上帝改装成了“绝对精神”,将宇宙的创始,发展和归宿都囊括在他的绝对理论中。“凡存在的必然合理,凡合理的必然存在”这一著名论断将规律性与目的性的最大悖论以历史的方法扬弃了。

不过,老黑的“绝对理念”事实上和朱熹那要灭人欲的“天理”也没什么分别。

老黑讥笑谢林的“同一哲学”好象是“将一切奶牛都变成黑色”的黑夜一般,抹杀了一切差异,于是他将黑白混杂的世界按正——反——合的历史辨证逻辑重新组排。最后宣称“天地,奶牛也;万物,斑马也;世界从此黑白分明井井有条了”。

黑格尔的世界图象与《易经》伏羲先天八卦次序图很相似,先天八卦图以阴阳一黑一白为底,上置四象,二黑二白,阴阳相间,再上又置四阴四阳的八卦,类推至于第六层就是三十二黑三十二白完整的六十四卦了,每次看到它就想起老黑的“黑格子”。

不过,《易经》有易理,易象和易数三大部分,虽然黑格尔也分论了逻辑学与现象学,但他对天地之大数却不甚了了,缺了术数,就练不成神算,黯然之下,只能求救于神力,回归到神秘缥缈,“上帝”的名号是不可能再用了,就用“绝对理念”或“绝对精神”来替代吧!

可见欧西人对上帝是多么的念念不忘,今日欧西的宗教回潮一方面是他们文明衰落期末日情怀的正常反照,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祖宗没给他们从小就培养一个更开阔的视野和胸怀。

黑格尔将世界的所有现象,物理,化学,生物,社会,历史统统归结为他绝对理论的外部显现,这没有全错,只是方法上违背了他本人一向坚持的辨证法,因为他的归结方法是静态的,单向的,因此是一种为理论的一致性而牺牲了现实操作的多变性的形而上学,就象朱熹的理学,为了天理的纯洁而牺牲现实的人欲,即便是正襟危坐却高谈“食色,性也”的孔夫子也要活活气死的。

孔夫子对于“怪力神乱”和“六合之外”事情的态度是“存而不论”,对上古之道虽然“心向往之”却“述而不作”,只是哀叹道“古人的仁啊!不是我们现代人所能理解的。” 因为他知道人类的表达能力和理解力很是有限,往往言不达意,意不由衷,搞到最后,总是不知所云,就象我现在所写的不到我想说的一半,看到我所写的而能认同或理解的又不到一半。

马克思本来也在这井井有条的“黑格子”里面,可越活越不对劲,于是说:“古人云:牛马四足,是谓天;络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我好好的一匹天马,被你套上‘黑格子’折腾成斑马,吃的虽然是草,但挤不出奶,对人类没有贡献,还不如做回上几代的骚骡,错了,是卢骚。生来自由平等,决不肯打上‘文明社会’私有制烙印的卢骚才是我们的祖师爷。”

马克思早年学法律,基本功扎实,又修习了英国的经济理论(这是顶级外功)和德国的古典哲学(这是无上内功心法),法国人积极浪漫的革命思想(这无疑是要改变世界的乾坤大挪移)使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凭籍着这三项绝世武功,马克思打遍天下无敌手,带领着劳苦大众从万恶的旧社会杀了出来,要开创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光明顶端。

不过,马克思不是一匹黑马,黑马是尼采,高傲不羁,鄙视人民大众。

马克思也不是红马,虽然红色象征革命,但红马是名种汗血宝马,唯物主义者和国际主义者坚决反对“种族论”和“血统论”,为人民汗血可以,宝马就不那么无产阶级了。

血统高贵的宝马也许是佛洛伊德,只有他才念念不忘那胯下传种的物事。

佛洛伊德指出了人心的蒙昧,但心理学的科学时代却真正开始了。

马克思“俯首甘为孺子牛”,是奶牛,为饥寒交迫的人们带来奶汁与皮袄(当然,奶汁是生前,而皮袄要等死后),但对于压迫阶级,他是“横眉冷对”,象一条战斗的公牛,是为红色而奋斗的,或者象田单从即墨城中放出的两角插刀,尾上点火的火牛,总之,马克思应该是“红牛”,既解饥渴,又长力量。

马克思,尼采,弗洛伊德是近世思想界的三大绝顶高人,但却是最后的高人。他们之后,哲学也就式微了,存在的感觉,印象,以及文字和语言的符号成为思想的代名词。

从欧西文明的角度上看,他们是正在衰落的文明的最后余彩。

他们试图对行将崩溃的文明体制作出改革甚至下猛药,然而,他们的作为却成为了对文艺复兴以来形成的欧西文明的最后解体。

尼采的“永恒循环”抄袭或者借鉴了东方神秘学说,他信奉的其实是战争与毁灭。

马克思宣扬阶级斗争,暴力革命,实现“共产主义”是人类最高最善的理想。

有人说:一个人三十岁前不信共产主义,那他就没有心,但三十岁后如果还信共产主义,那他就是没有脑。听起来好象说共产主义只应该是一种理想,而不可能是现实,其实不然。这只说明了一个人年轻时要有理想和信念,而成长后不应耽于空想,必须有所实践,不是说抛弃理想,而是要在现实中锻炼智慧以实现理想,即使是一小小部分。

“老吾老而及人之老,幼吾幼而及人之幼”,共产主义不是叫你去作耶稣,而是叫你你作雷锋。

尼采和马克思都很激烈,是决不妥协的。特别是马克思,一点情面都不给自己的恩师,辩证法大师黑格尔和唯物主义大师费尔巴哈。

马克思说费尔巴哈:唯物主义是正宗,外表太象机修工。

又说黑格尔:辩证思维法,天下第一功;可惜倒着练,错学欧阳锋。

佛洛伊德从梦的解析开始,渐渐地就将人类几千年来的道德信条都解剖得分崩离析了,并顺便敲响上帝那老头的丧钟。

在他们三个那里,都未有产生“和”的观念。事实上,融合,和谐的观念在西方只可能是一种手段,而决不可能是目的。融合或者和谐的前提是必须有两个主体,而欧西文明的传统是宗教上的一神论:“除我之外,别无他神”,西方的个人至上主义,自我中心主义和他们宗教上的一神论其实就是一回事.